几天前，黎博雷市城区边检站入口。
车流之中，坐在碳灰色军用越野车的少年向窗外看去。
这是仲春时节里，难得的阴天。
也许是气温回升，时令将转，空气里也难得地多了一丝闷热，但又距离开空调的程度恰恰差了那么一线。
肖雨翎原本生活的那座城市地处南方沿海，是个从小渔村发展起来的花园城市。由于纬度偏低，每年有幸加上厚衣服的时间极少。
而往往，从厚衣服过渡到短袖的那段时间却又极为微妙——这说的是，高中生们在短袖外加上一件校服外套的时候。
当男孩子们的校服外套热的上不了身，只能单穿一件短袖的时候，学校教室里的空调总是因为年级主任的阻挠而姗姗来迟。
不过，也不只是那个升上了高二年级之后，某个个子不高，成天背着手走路，戴着方方正正的黑框眼镜，整天摆着一张“你欠了我好多钱”的，令人不快的年级主任会这么做。
但凡是个上了年纪的长辈，都不会早早把空调打开。
所以说，这从公历三月十五往后的半个月里，不管是在家里，还是在学校的教室里，孩子们都只能默默忍受着没有空调的天气。
今天，在黎博雷的检疫口外，空气中的凝滞感像极了那座南方小城的三月下旬。
想到这一层，少年的心头蓦地一怔，呆呆注视着前方车辆的视线也低了下来。
他低着头，面上的神情稍稍松动了些许。
安已经离开了，说是得快点和驻扎在黎博雷的BDCU小队取得联络。
前一天的晚风里，灰色长发的女子下了车，拿上了自己的冲锋枪，在黄昏之余告别的时候，轻声对他说道：“我要走啦，好好照顾自己吧。”
然后，在黑发少年的注视下，她的身影渐渐消逝在深沉而温柔的夜色里。
确实……有些想家了。
他不禁想道。
……
……
叹了口气，肖雨翎摇下车窗，接过了边检口驻守的疫检人员递来的终端平板。上面套上了防护用的塑料套，大概是为了防止对工作人员接触感染。
“这是干什么用的？”
少年问道。
看了一眼蒙面少年左胸前印着一个大V的黑色短袖，对方又退后一步，似乎重新确认了一下他所乘坐的车辆，犹豫了片刻，低声道：“您先把这个号码摇出来，我给您记上。”
肖雨翎微微一怔，但没把神态表现出来。
“嗯。”
故作神秘地扫了对方一眼，他看向了屏幕的操纵界面。
略略按键，通过随机抽取软件拿到号码后，他看着工作人员拿出了一张纸条，写上了那个数字。
工作人员压低了帽檐，以某种虔信的语气对他说：“祝您在黎博雷任务顺利。”
“嗯。”肖雨翎继续板着脸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点了点头。
……
……
肖雨翎并不打算详细询问其中的原因。
因为和过去的大多数时候一样，他不认为这和自己的逃亡计划有关。
多余的动作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……少年在南特堡的事件后重新意识到了这一点。
现在，他不会再随便插手自己所力不能及的事情了。
发生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，现下唯一能做的，就是努力解决当前存在的问题。
解决……当前存在的问题……
当前的问题可不少啊……少年叹了口气。
……
……
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，但有一点倒是可以猜测的。
那个负责防疫检查的工作人员，很有可能是教廷的人。
当然不过，想要直接证明这一点，还是不太现实的。换句话说，这个猜测本身就有些不靠谱。
可假如这是真的呢？好像，也不是不可能？
坐在车里的少年皱起了眉头。
……
……
反正也就是……
想想而已，多半没什么危害。
嗯，反正也就是自己瞎琢磨而已。
姑且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，肖雨翎试着从目前已知的信息中，寻找与这一假设相匹配的条件用以求证。
“我们的一位线人，”他想起安说过，“在黎博雷发现了教廷与当地的帮派合作，建立实验室的事情。”
——所以，这样的一种假设有可能真的成立，不是吗？
少年不由得犹豫起来。
假如教廷真的在黎博雷进行着某项计划，那么像南特堡那样的渗透，是不是也大面积地存在着呢？
前方的车这时候开始移动了。
他想了想，找不到可以反驳这条观点的已知信息，只好暂且将其压下。
先不想那么多了……尽快确认坐船离开的办法吧。
一边想着，少年踩住刹车离合，放下手刹挂挡，再松开两个踏板，让越野车缓缓地向前溜去。
车流逐渐向前，先后进入了检疫站旁边的管控区内。
少年抬眼望去，大约百米开外，管控区的尽头是一道灰色的隔离门，上面贴着黑黄相间的警戒标志。
人工合成的AI女声于广场中央响起。
“尊敬的旅客：欢迎来到黎博雷市，鉴于目前防疫局势复杂，请合理保持社交距离，做好个人防护。”
“如有相关感染症状，请于第一时间向我们的检疫工作人员报道，我们的医护人员会尽全力阻止最坏局面的发生……”
大概跟着听了一段，肖雨翎沉下了心，看向不远处荷枪实弹的当地武装人员。
原则上来说，这些武装人员是听令于政府的。
面上看也似乎确实如此，他们像政府军的特战那样穿着清一色的全地形迷彩装具与蛙服。虽然手中拿的不是使用M-LOK系统TAN色的11.5英寸护木突击步枪，但步枪的上机匣也装备了全息瞄准具与三倍放大镜，与四面皮卡汀尼鱼骨的10.3英寸护木。
再加上贴着的艾萨洛伦大陆政府军的魔术贴，俨然是一副正规军的模样。
不过……他们的所作所为……真的是正规军吗。
带着几分警惕，肖雨翎看着其中的几名士兵走到了一辆载具旁边。
为首的士兵敲了敲车窗，似乎是让里面的人下来。姑且继续观察下去，肖雨翎看到，从里面出来的是一名年轻男子。
这一幕不止发生在这一处。
肖雨翎看向不远处的另一辆车旁，又是几名士兵与一名年轻男子的组合。
再往远处看，又是几个来到这里的年轻旅客。
是的，都是年轻人……而且其中男性居多。
联想到刚才那名检疫工作人员的行为举止，少年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教廷，这究竟是……怎么一回事。
他微微眯眼，叹了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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